程悦心顺着他的手势看去,地上的男人已疼得昏死过去,鲜血在积水里晕染开来,触目惊心。她眉头紧锁,心中虽对这暴力行径不满,但也明白江湖有江湖的规矩,她身为律师,不能仅凭意气用事。
不等程悦心开口,巷口的警笛声如同一把利刃,瞬间划破了小巷内剑拔弩张的寂静。
雷耀扬脸色一沉,眼神瞬间锐利如鹰,他迅速扫了一眼程悦心,那目光仿佛在质问她是否暗中报了警。程悦心心头一紧,她深知此刻百口莫辩,刚欲开口解释,两位马仔满口脏话想要把她拖过去。
“停手。”雷耀扬出言阻止。
良久,雷耀扬挥了挥手,示意两个马仔退下。
“律师小姐,我信你一次,但这里是不是中环法庭,不要轻易玩火。”他转身离开之际又回过头,“下次别在砵兰街买烟,假烟伤肺。”
说罢,便大步离开,消失在巷子的另一端,融入了砵兰街错综复杂的夜色之中。
程悦心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,愣了神,直到警察举着强光手电,呼喊着冲进巷子,她才回过神来。简单配合警方做完笔录,她拖着疲惫至极的身躯回到了家中。
推开门时,程悦心的指尖还残留着巷子里那股潮湿的霉味。她反手锁上厚重的实木门,三道锁芯依次咬合的声音在空荡的玄关里格外清晰。她没有开灯,任由落地窗外维多利亚港的夜景透过纱帘漫进来——那是她当初买下这套公寓的原因,二十五层的高度,足够让她俯瞰这座城市的灯火,却又保持恰到好处的距离。
真丝衬衫被随手扔在意大利进口的皮质沙发上,程悦心上身只穿着胸衣,赤脚踩过温热的柚木地板,酒柜里的苏格兰威士忌在昏暗中泛着琥珀色的光。水晶杯与大理石台面相碰,发出清脆的声响,没有加冰,直接仰头灌了一口,酒精灼烧喉咙的感觉让她微微皱眉,这瓶麦卡伦25年本该在胜诉庆功宴上享用,而不是像现在这样,沦为冲刷记忆的工具。
她不是没见过暴力,作为中环顶尖的刑事律师,她经手过太多血腥案件:富豪雇凶杀妻的完美犯罪,黑帮清理门户的残忍手法,甚至还有精神变态者的虐杀录像。但今晚不同。那个被称作&ot;耀扬哥&ot;的男人,身上有种近乎优雅的残忍,他碾碎别人指骨时,语调平静的像是在讨论明天的天气,西装袖口甚至没沾上一滴血。
程悦心又倒了半杯酒。
她不是被吓到了,只是觉得……被挑衅了。
“法网恢恢,疏而不漏。”她在巷子里说这句话时,那个男人笑了。不是轻蔑的嘲笑,而是一种近乎愉悦的、棋逢对手般的笑意。那种笑让她莫名烦躁,仿佛他早就看透了她引以为傲的法律武器,在这座城市的某些角落,根本毫无意义。
她放下酒杯,走到书桌前,拉开抽屉,取出一本黑色记事簿。翻开最新的一页,她拿起钢笔,笔尖悬在空白处,微微一顿。
她甚至不知道他的全名。
钢笔在指尖转了一圈,她写下:
耀扬哥?
特征:182-185,西装,大吉岭茶香。
关联:货仓偷拍。
笔尖突然顿住。
她在干什么?为一个连全名都不知道陌生人建立档案?程悦心自嘲的笑自己,可手指还是不受控地继续写下:
“危险等级:a。”
合上本子的瞬间,远处太平山的轮廓正好被晨曦勾勒出来。程悦心站在晨光与夜色的交界处,突然意识到自己整夜未眠。
她不是害怕,只是
需要确认。
需要确认那个男人究竟是虚张声势的混混,还是真能动摇她信仰的恶魔。
需要确认当她站在法庭上为正义辩护时,阴影里是否真有他这样游走于法外的人。
更重要的——
需要确认自己引以为傲的冷静,为何会在一个照面就被击得粉碎。
程悦心把记事本放回抽屉,转身走向浴室。热水冲走昨夜所有痕迹时,她对着雾气朦胧的镜子露出一个冷笑——那是她在法庭上面对最难缠对手时的表情。
今天下班后,她要去砵兰街买包烟。
就买他说的那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