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他背靠着一根巨大的、仍在搏动的暗红色“动脉”,单膝跪在地上,低垂着头。
&esp;&esp;干涸的血块黏在额角,他身上的战术装备几乎成了碎片,裸露的上身布满了深可见骨的撕裂伤和灼伤的痕迹,最致命的一道伤口在他的腹部,被他用撕碎的布料死死按住,但暗红色的血液依旧不断从指缝间渗出,在他脚下汇聚成一小滩粘稠的液体。
&esp;&esp;他手中的枪不见了,取而代之的是他紧握在右手的小巧精致却锋利的匕首,刀锋上粘附着难以形容的组织碎块。
&esp;&esp;他像一头濒死却依旧不肯倒下的雄狮,周身散发着混合着极致痛苦与未散暴戾的气息。
&esp;&esp;他听到了你们踉跄的脚步声,猛地抬起头。
&esp;&esp;那双金棕色的眼眸,即使在如此重伤之下,依旧锐利如鹰隼,瞬间锁定了你们。他的目光先是掠过你,看到你满身污秽却眼神坚定,微微一怔,随即猛地定格在你艰难搀扶着的、重伤虚弱的&esp;konig身上。
&esp;&esp;kruer&esp;的瞳孔骤然收缩,脸上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,有瞬间的震惊,有对&esp;konig伤势的本能评估,但更多的,是一种被眼前景象猛烈冲击所带来的、几乎无法控制的嫉妒和……一种更深沉的、难以言喻的刺痛。
&esp;&esp;他看到的是:他视为己有的女孩,正用他从未见过的、充满保护意味的姿态,支撑着另一个男人。
&esp;&esp;而那个男人,是他默认的“合作者”,也是他内心深处无法完全接纳的“潜在竞争者”。
&esp;&esp;“was…&esp;zu&esp;teufel…”
&esp;&esp;(这…他妈的是…)
&esp;&esp;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风箱,带着血气,试图撑起身子,却因为腹部的剧痛而猛地一晃,不得不再次用手撑住地面。
&esp;&esp;konig在你肩上微微动了一下,他抬起沉重的眼皮,对上了&esp;kruer&esp;的目光。
&esp;&esp;那双冰蓝色的眼眸里没有了平日的闪躲,只有一片疲惫的坦然和……一丝清晰的、同病相怜的沉重。
&esp;&esp;他艰难地动了动嘴唇,似乎想说什么,却只发出一阵微弱的气音。
&esp;&esp;你看着眼前这两个为了你几乎流尽鲜血的男人,看着他们之间那依旧紧绷、却在死亡阴影下显得无比脆弱的对峙,心中百感交集。
&esp;&esp;没有时间让他们争吵或质疑了。
&esp;&esp;你深吸一口气,无视&esp;kruer&esp;那几乎要杀人的目光,搀扶着&esp;konig,一步一步,坚定地走到&esp;kruer&esp;面前。
&esp;&esp;你松开扶着&esp;konig的手看着他勉强靠着自己和墙壁站稳后,在&esp;kruer&esp;复杂的注视下,毫不犹豫地蹲下身,撕下自己裙摆内衬干净的布料,动作有些笨拙却异常迅速地,开始为他按压、包扎那不断渗血的腹部伤口。
&esp;&esp;你的手指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他滚烫的皮肤和翻卷的伤口,感受到他肌肉瞬间的紧绷和一声压抑的抽气。
&esp;&esp;“h?r&esp;auf…”
&esp;&esp;(住手…)
&esp;&esp;他低吼,试图挥开你的手,不愿将自己狼狈的一面暴露在你眼里,但那动作因为虚弱而显得绵软无力。
&esp;&esp;你没有停下,反而更加用力地按压住伤口,抬起头,毫不避讳地迎上他的目光。&esp;&esp;你的脸上沾着&esp;konig&esp;的血、怪物的粘液,还有不知何时流下的眼泪,但你的眼神却像经过淬火的钢铁,清晰、冷静,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。
&esp;&esp;“ne”
&esp;&esp;(不。)
&esp;&esp;你的声音不大,却斩钉截铁,回荡在这片死寂的通道里
&esp;&esp;“ihr&esp;beide…&esp;keer&esp;redet&esp;hr”
&esp;&esp;(你们俩…谁都不许再说话了。)
&esp;&esp;你的目光从&esp;ruer&esp;写满难以置信的脸,移到旁边靠着墙壁、脸色惨白却对你投来复杂目光的&esp;konig身上。
&esp;&esp;“wir&esp;hen&esp;zan&esp;jetzt”
&esp;&esp;(我们一起走。现在。)
&esp;&esp;这句话,不是请求,不是商量,而是宣告。
&esp;&esp;kruer&esp;背靠着那搏动的、令人作呕的“动脉”,清晰地感受到生命力正随着血液从指缝间流逝。这种失控的、走向衰亡的感觉,比他面对过的任何强敌都更让他愤怒,更让他……恐惧。
&esp;&esp;但这份恐惧,并非源于对死亡的畏惧。&esp;&esp;&esp;&esp;死亡对他而言,不过是又一个需要征服的目标,或是早已预见的归宿。
&esp;&esp;他的恐惧,源于遗憾。
&esp;&esp;verdat,&esp;noch&esp;nicht
&esp;&esp;(该死的……还没……)
&esp;&esp;ich&esp;habe&esp;sie&esp;noch&esp;nicht&esp;vollst?ndig
&esp;&esp;(还没把她……彻底变成‘我的’……)
&esp;&esp;这个念头带着血腥味涌上喉咙。
&esp;&esp;他遗憾的不是未能完全占有,而是那些他还没来得及做的事,没能亲手把你从那个破碎的状态中“修复”;没能让你彻底忘记所有过去;没能……看着你那双偶尔会露出真实情绪的眼睛,确认里面是否最终只映照出他一个人的影子。
&esp;&esp;紧接着,如同附骨之疽的,是更深沉、更尖锐的愧疚。
&esp;&esp;konig&esp;那混蛋的指控,如同鬼魂,在他耳边阴魂不散地回响:
&esp;&esp;“du&esp;hast&esp;sie&esp;tiefer&esp;&esp;die&esp;dunkelheit&esp;trieben…”
&esp;&esp;(是你把她更深地推向了黑暗……)
&esp;&esp;(是我吗……?)
&esp;&esp;(是我……把她逼到这一步……?)
&esp;&esp;这个认知像一把钝刀,在他内脏里缓慢转动,比腹部的伤口更让他痛苦。
&esp;&esp;他一生都在掠夺、掌控,追寻某种安定,却在此刻发现,他最想牢牢抓住的,可能正是被他亲手推向了更危险的深渊。这份对自己的愤怒和无力感,几乎要将他吞噬。
&esp;&esp;在这愤怒与愧疚的漩涡之下,是那如同毒藤般悄然蔓延的思念。
&esp;&esp;他仿佛又闻到了你发间那丝纯净的甜香,感觉到了你扑入他怀抱时,那纤细手臂环住他脖颈的、微不足道却让他心悸的重量。他甚至……有点想念你那些漏洞百出、在他眼中如同稚嫩表演的谎言。
&esp;&esp;(&esp;kleer&esp;gner)
&esp;&esp;(我的……小骗子…)
&esp;&esp;(&esp;kleer&esp;fuchs)
&esp;&esp;(我的…小狐狸……)
&esp;&esp;(e&esp;liebe)
&esp;&esp;(我的挚爱)
&esp;&esp;种种称呼在他心中掠过,带上了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、近乎痛苦的温柔。
&esp;&esp;他想再看到你。不是那个戴着面具、表演依赖的你,而是……而是任何样子的你。活着的你。
&esp;&esp;然后,他听到了脚步声。
&esp;&esp;他抬起头,用尽最后的气力维持着表面的凶狠与戒备。
&esp;&esp;当他看到你搀扶着&esp;konig出现时,那瞬间席卷他内心的,是远比怪物带来的更猛烈的冲击。
&esp;&esp;愤怒、嫉妒、被背叛感……但最终,所有这些激烈的情绪,都在你蹲下身,毫不犹豫地为他处理伤口时,在你用那双清澈却坚定的眼睛与他对视,并说出“我们一起走”时……
&esp;&esp;化为了一种更深沉的、混杂着无尽痛楚与一丝奇异慰藉的平静。
&esp;&esp;他或许失败了,作为一个保护者,作为一个拥有者。
&esp;&esp;但在此刻,在你坚定地选择不放弃他们任何一个人的时候,他那充满掠夺与黑暗的人生里,似乎也照进了一束……他从不相信自己配拥有的光。
&esp;&esp;这光,比任何胜利,都更让他感到一种致命的遗憾,遗憾他或许,再也没有机会,去真正理解,去真正……拥有了。
&esp;&esp;就在你们三人僵持在这绝望的境地,你以不容置疑的姿态成为核心的瞬间,那如同跗骨之蛆的防空警报声,毫无征兆地、尖锐地再次响起!
&esp;&esp;这一次,它的声音不再是降临的宣告,而是带着一种急促的、仿佛信号不良的扭曲音调,像是这个扭曲世界本身的规则在强行纠正什么。
&esp;&esp;紧接着,周围的一切开始剧烈地、如同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般闪烁、扭曲!
&esp;&esp;那些搏动的血肉墙壁、锈蚀的钢筋、地面上粘稠的血液和污秽,都在高速的“闪烁”中变得不稳定,颜色剥落,形态溶解。
&esp;&esp;刺鼻的血腥和铁锈味被一种陈旧的灰烬和防腐剂气味粗暴地覆盖。
&esp;&esp;狰狞的伤口和撕裂的剧痛依旧存在,但它们所处的环境,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“刷新”。
&esp;&esp;几秒钟后,刺耳的警报声戛然而止。
&esp;&esp;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如潮水般退去。
&esp;&esp;你们依旧在一条走廊里,但已不再是那条充满血肉与锈蚀的恐怖通道。
&esp;&esp;这里变成了一片死寂的、仿佛废弃了数十年的别墅内部。
&esp;&esp;昏暗的光线从积满污垢的窗户透入,照亮了空气中缓慢飘浮的灰烬。
&esp;&esp;墙壁是剥落的、带着霉斑的旧墙纸,脚下是厚厚的、吸音的尘埃。
&esp;&esp;所有里世界的疯狂与喧嚣都被抽离,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慌的、绝对的寂静。
&esp;&esp;你们,回来了
&esp;&esp;暂时安全了
&esp;&esp;你,以及靠墙的&esp;konig和刚刚被你强行处理伤口的&esp;kruer,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环境转换而有一瞬间的失神。
&esp;&esp;konig首先反应过来,他庞大的身躯微微放松,依靠着身后破败的墙壁滑坐下去,粗重地喘息着,但那双冰蓝色的眼眸,却第一时间投向了你。
&esp;&esp;他的目光在你沾满污秽和血迹的脸上、你依旧紧握着刀具的手上、以及你挺直的脊背上停留。
&esp;&esp;那眼神里,之前激战时的震惊与骄傲尚未褪去,又揉杂了更深沉的东西,一种了然的、混合着心痛与释然的复杂情绪。
&esp;&esp;他看到了你的蜕变,从一个需要他躲在阴影里默默守护的脆弱存在,变成了一个能站在光下、能挥舞利刃、甚至能支撑起他沉重身躯的战士。
&esp;&esp;他内心深处那个只想将你藏起来、独占那份脆弱的隐秘愿望,在你这耀眼的光芒下,显得如此苍白和……不合时宜。
&esp;&esp;而kruer,他在环境转换的瞬间,肌肉依旧因戒备而紧绷,试图维持他那份掌控者的姿态。
&esp;&esp;但他失败了,腹部的剧痛和大量的失血让他只能无力地靠在那里。
&esp;&esp;他的目光,如同受伤的猛兽,死死地锁定着你。
&esp;&esp;金棕色的眼眸里翻涌着前所未有的风暴,那是一种被彻底颠覆认知后的、近乎茫然的震撼。
&esp;&esp;他看着你冷静地检查&esp;konig&esp;的伤势,看着你丝毫不顾及自身狼狈的模样,看着你眼神里那种他从未见过的、源自自身力量的坚定。
&esp;&esp;他一直以来赖以生存的占有逻辑,在你此刻展现出的、完全不属于他掌控范围内的强大面前,被击得粉碎。
&esp;&esp;他意识到,他或许永远无法像拥有一件战利品那样完全“独占”你了。
&esp;&esp;这个认知带来的不是放松,而是一种伴随着剧烈痛苦的、空洞的失落。
&esp;&esp;死寂的表世界里,只有三人粗重不一的呼吸声。
&esp;&esp;然后,konig艰难地抬起未受伤的手,指了指你手臂上一道不知何时被划出的细小伤口,声音沙哑破碎,却带着一种清晰的、不再闪躲的温和:
&esp;&esp;“dee…&esp;wunde…”
&esp;&esp;(你的……伤口……)
&esp;&esp;而&esp;kruer,在长久的、令人窒息的沉默后,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,声音低哑,混杂着不甘与最终妥协的、扭曲的承认:
&esp;&esp;“du…&esp;hast&esp;uns&esp;funden”
&esp;&esp;(是你……找到了我们。)
&esp;&esp;这两句话,如同最后的印章,盖在了这新局面之上。
&esp;&esp;在生死的边缘,他们看清的,不仅仅是你的变化,更是他们自己的内心。
&esp;&esp;konig&esp;放下了将他推向你的、那种沉默的独占守护,选择了承认你的力量,并将关心投向了你本身。
&esp;&esp;kruer&esp;则被迫咽下了他引以为傲的占有欲,他或许永远无法完全放手,但他此刻清晰地认识到,你不再是需要他“找到”并锁起来的宝物,而是有能力“找到”他们,并决定他们命运的关键。
&esp;&esp;即使不能独占,即使内心撕裂般的痛苦和不甘,保护你,让你活下去,这个优先级,在此刻,压倒了一切自私的欲望。
&esp;&esp;阴影之中的短暂安全区,一片荒芜死寂。
&esp;&esp;但在这死寂中,某种旧的秩序已经崩塌,一种基于残酷现实和微妙平衡的新关系,正在血与疼痛中,悄然滋生。
&esp;&esp;by甜甜伞

